空气中只剩下薄纱之后,极有规律的佛珠捻动声。
半晌,一阵窸窣衣摆摩挲的声音传来,两名弟子一左一右撑开纱帘,一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缓步而出。
他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纪,肤色白皙,无须无发,一双丹凤眼微阖着,眼型显得愈发细长上扬。
他左手捻着一串宽约一寸大小的白玉菩提,右手持着法杖。
五官虽并不惊艳,眉眼间却蕴着一种并不迫人的掌控感,令人莫名服从。
冥慧主持一现身,在场的即云寺中人瞬间拜下去,就连字里行间针锋相对的闻思和闻禅都暂时偃旗息鼓,恭恭敬敬匍匐下去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
冥慧主持在一片恭敬跪拜的身影中缓慢迈步,他身上的袈裟层层叠叠,行走时垂落在脚边的那部分,就像是佛莲般一瓣一瓣绽开。
他不偏不倚走到温寒烟身前,“施主请讲。”
温寒烟并未拜他,眼下得见冥慧住持真容,也不过抱剑行了一礼。
她定定注视着冥慧住持的眼睛,缓缓吐出三个字:“荒神印。”
规律捻动白玉菩提的手指微微一顿。
冥慧住持微阖的眼睑,稍微撑开些许。
“荒神印乃即云寺独有之物,其中灵咒霸道,起初用以镇压魍魉邪祟,后来逐渐演化作一种罪印,专以惩戒所犯罪孽深重之人。”
冥慧住持注视着温寒烟,眼神无悲无喜,“寻常修士并无机会接触此物,更无从得知,况且,据我所知,荒神印已有至少千年未曾现世”,敢问施主,是从何处得知的?”
温寒烟面色分毫不动。
她心下却微微一沉。
既然荒神印是即云寺独有的罪印,那么千年前,身为潇湘剑宗少宗主的云风,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?
即云寺不过问九州事,不该有即云寺弟子入身逐天盟。
温寒烟将思绪暂且压下,唇角微勾,平淡出声。
“我是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我对它很感兴趣,且我能够以性命担保,绝不会用它作出危害即云寺、危害九州之事。”
冥慧住持眼眸微睁,打量着她没有说话。
司予栀这时候从温寒烟身后探出头来,小幅度指了指裴烬,虚弱道:“我们要用来镇压魔头。”
此话一出,冥慧住持视线微转,总算头一次不加掩饰地将目光落在裴烬身上。
这世上听说过裴烬名号之人众多。
但真正见过他的却很少。
大多都已经死了。
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,这个在传闻里刀光血影里闯出来,血债杀孽累累,人憎鬼嫌的魔头,竟然是个五官极其俊美的玄衣男子。
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,一人骨秀峻拔,漫不经心,一人眉目悲悯,不动声色。
冥慧住持沉吟片刻,若无其事挪开视线。
“温施主,你的要求……”
在闻禅难以置信,闻思理所应当的目光之中,冥慧住持缓声说出后半句话。
“贫僧可以答应。”
起先为温寒烟一行人领路的小和尚在殿外等了片刻,又领到了新差事,为温寒烟一行人安排住所。
考量外门弟子所居住的寝舍方才发生过怪事,即云寺将一处内门弟子院落收拾出来。
在解决这件事之前,温寒烟几人可以在此处休憩,白日里可以在即云寺随意活动,但不可靠近门内重地禁地。
五人回到住所,温寒烟简单交代两句,便随便选了个房间休息。
她离开后,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。
司予栀三人心里都想挨着温寒烟的房间,但是一想到另一边站着的黑衣男子不是旁人,而是恶名昭昭的魔头裴烬,就莫名变得有点拘谨。
裴烬扫一眼三人诡异的神情,轻笑一声,直接转身走了。
他慢悠悠走向温寒烟的房间,作势便要推开房门。
三人眼睛陡然睁大。
司予栀瞥一眼叶含煜,挤眉弄眼疯狂使眼色:快点去拦住他!
叶含煜也看过来,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,也对着她挤眉弄眼:你怎么不去?
两人对视片刻,整齐划一看向空青:你不是一向最积极吗,换你去!
空青眸光沉沉盯着那个方向,并未察觉到身侧暗流涌动。
他视线中,只能看见裴烬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按上门板。
空青呼吸一滞,下意识上前一步。
谁料那只手临了向回一收,裴烬看见三人精彩的神情,忍不住笑出声,懒散伸个懒腰,这才走向最角落。
“真是不禁逗。”他随意摆摆手转过身,故意用一种阴森的语气道,“好好休息,若是让我发现有人不安分,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”
司予栀浑身一抖,瞬间往叶含煜和空青身后一藏。
然而目光还是下意识跟随着黑衣男子挪动,看清他究竟往何处去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