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,有人嚷嚷着拉住他。
王大人,我们正在商议礼部的审务,趁着温太傅也在,让他给我们出出主意。
王清风一抬头,好死不死的,正好对上温瑾昀那边投来的视线。
他温润的目光令人如沐春风,却让王清风如坠冰窖,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
本官本官还有要事,你们商议好,直接知会本官一声即可。
王清风想走,却被那叫住他的官员拽得紧紧的。
他挣了挣,没挣开,脑门上都是汗。
温瑾昀像是看不出王清风的紧张似的,朝他淡淡一笑。
王大人,此事还需你在场,但你若要事缠身,我们改日再议,也可。
王清风以前看到温瑾昀露出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容,只觉得他为人憨实,对谁都没心眼。
可现在,他深刻体会到,什么是绵里针、笑中刀。
都说左相大人是笑面虎,相比之下,分明是温瑾昀这深藏不露的笑面狐狸更加可怕。
既然躲不过,那就只能坦然接受。
否则,改日再议,在那个改日到来前,他这颗心都别想再放下来。
议议议,现在就议。王清风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,默默往旁边挪了挪,免得和对面的温瑾昀对上视线。
短短一刻钟功夫,王清风如芒在背。
好不容易商议结束,他二话不说,抬脚就走。
王大人。一道温和谦逊的声音响起,顿时令王清风背后冷汗直冒。
他僵硬地转身,看向温瑾昀。
温太傅,你、你还有事?
该死的!
他就不能一刀子结束吗。
王清风心里百感交集,面上还笑着。
只不过,他这笑比哭还难看。
温瑾昀径直走到王清风面前,眼中是淡然的笑意。
王大人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。
王清风赶忙摇头否认,误会?没没没,咱俩能有什么误会!
温瑾昀云淡风轻地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其他官员。
而后,他又接着对王清风解释道。
诸位大人都这么说,是以,我才留意到,王大人似乎在躲着我?
王清风嗓子一哽。
这个温瑾昀,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啊!
他惹不起,还躲不起了?
没有误会,我也没躲着你,温太傅,你们都想多了。
温瑾昀微微颔首,王大人,同朝为官,理应坦诚相待。御史台那封信,确实是我让人送去的。只是,实在没想到,那贩卖私盐者,竟是王大人的妻弟。
王清风站立难安,温太傅,你公正严明,本官不怨你。一切都是我那小舅子咎由自取,怪不得任何人。
温瑾昀谦逊有礼。
王大人知错便改、大义灭亲,更为难得。
王清风心里憋着一团火,还得朝温瑾昀卖笑。
是啊。
他有错。
他错就错在,没有早点认清温瑾昀的真面目。
王清风以为自己能走时,温瑾昀又缓缓说道。
还有一事,需王大人多费心。市面上新起一媚药,名为鸳鸯枕,此物害人不浅,望王大人早日将其尽数销毁。
王清风两眼直瞪。
鸳鸯枕,不就是他那晚给温瑾昀下的媚药吗!
为何没有赐婚?
王清风看着眼前这个清朗温润的男子,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窜,头皮直发麻。
他强装镇定地张了张嘴。
温太傅,本官直属礼部,查封鸳鸯枕一事,本官实在是无权监管。
温瑾昀那清润的嗓音中含着些许笑意。
王大人,就快离开礼部了,不是么。
王清风张着的嘴巴久久没法闭上。
他已经无话反驳温瑾昀。
等过完年,调令正式下发,他就从礼部侍郎,变成一个八品的司市。
而司市的职责,正是掌管市场的治教政刑、量度禁令。
王清风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。
他甚至怀疑,皇上将他贬为司市,就是这温瑾昀的提议。
离宫后,王清风直奔左相府。
大树底下好乘凉,他一直以左相杨怀山马首是瞻。
即便他面临着贬官,有了左相大人的提携,日后就还能东山再起。
王清风在左相府待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。
他走后,杨素素姗姗而来,朝其父杨怀山福身行礼。
父亲。
杨怀山正端着青瓷茶盏,喝了一口茶后,缓缓将其放下。
杨素素端庄有礼地坐在下首位。
父亲,您还在为王大人的事烦忧吗?
杨怀山心不在焉地摸着胡子,为父在想,温瑾昀这一步棋,意欲何为。
杨素素抿了抿唇,未插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