显金笑眯眯地点点头,确认,“一句话。”
乔放之见这小姑娘迅速找回场子,一副胸有成竹、老神在在的样子,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乔徽。
乔徽回敬老爹一个大大的呵欠。
呵欠里含义丰富——“一早同您说了,陈记这位新掌柜脑子灵得很,满头都是赚钱。你说她奸吧,人也受教听劝,不想占别人便宜;你说她不奸吧,她偏偏什么好处又都得尽了。”
乔放之觉得自己疯了。
竟然从儿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呵欠里,解读出这么多字。
此事敲定后,显金放松许多,与乔放之你来我往又探讨了一番,多是围绕“商道”“民道”来谈,乔放之是理论学说派,书本经验丰富,引经据典从范蠡到沈万三,从漕运盐道到酒酿赋税,侃侃而谈,一听便知他对商道绝无轻视之意,相反,还颇有几分看重与看好。
在如此时代,非常难得。
身为正经八股出仕的读书人,不辱商已是大善。
显金商科出身,自小耳濡目染,如今又有几手实践经验,属于理论学说派加实战体验派双重buff,言语间又时时捧着乔放之,二人一唱一和,聊得十分投契。
一个问,“商贾赚钱,究竟为何?”
自然不能答赚钱,是为了白玉为堂金作马。
对于这种哲学问题,显金决定以空对空。
“往大来说,为苍生大众。”
乔放之笑,“那你往小说。”
这个问题,其实换种问法,就是“为什么要发展商业”。
在重农抑商的时代,这个问题十分超前。
显金也笑,“为给伙计发月例,为给官衙交房租,为给朝廷交赋税……为有钱购买其他行业、其他商号的货物,为不断投入成本、将自家货品做得更好……”
吸纳劳动力,创造劳动岗位;促进国库收入、提高当地gdp;助推产业发展,丰富产品种类……
显金的回答就是上述内容的口水翻译版。
乔放之眯着眼听,隔了一会儿方点点头。
不知不觉便过了吃晌午的时间,乔放之意犹未尽地放显金去吃饭,“……乔徽,你和二郎带贺掌柜去用饭……老夫,老夫还要再想想。”
陈笺方怔愣。
一出门,陈笺方与乔徽温声耳语,“……饭堂多是读书人,贺掌柜是女流,唯恐不便?”
乔徽笑道,“无妨!女流就不吃饭了?今日贺掌柜来谈生意,只是客人罢了,二郎——你未免保护太过!”
乔徽语带促狭。
陈笺方“轰”地一声热气上头,急忙转头看显金,却见小姑娘正埋着头,步子跨得极大地快速向东去,见他们没跟上,便转头大声招呼——
“愣着干嘛!”
“回去也没饭了!”
“事儿还多咧!早吃完早干活!”
陈笺方弯起唇角,上头的热气尽数褪去。
保护?
保护什么?
这姑娘眼里除了活儿和赚银子,压根就没别的事儿啊。
十日后,陈记出品的描红字帖正式上市。
青城山院,小童杜君宁怯生生地拿出才到手的描红字帖,一翻开,便见自己的字儿被印在了每一行田字格的正中间,不觉赧然却自豪。
再闭着眼,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触摸纸张,感知到宣纸棉连柔韧的触感,不由激动得红了眼眶。
一传十,十传百,陈记新出的描红本终于传到了乔放之的手上。
他打开一看,扉页印着一句话。
“诚意出品——青城山院的选择”
青城山院的选择,这七个字被放大,放大,再放大。
乔放之,脑门落下一滴汗。
这位贺掌柜,还真是不遗余力地,要把陈记和青城山院死死捆绑起来呢!
谁在那儿
烙印上青城山院logo的描红本一出世,许多家有开蒙小学生的人家蜂拥而至,多是母亲带着儿子,二十出头的辣妈,牵着四五岁的小瓜皮头,后面跟着或是婆子,或是丫鬟,四五个人浩浩荡荡的,就为给家里小祖宗买点描红本——这阵势,让显金想起前世开学前的新华书店。
有些辣妈就冲着青城山院的名头去,拿着描红本,要同显金拿个准话,“掌柜的,您家这本子,确是青城山院专用?”
显金笑道,“瞧您说的,陈记在泾县起家快三代人了,乡里乡亲的,还能骗您不成?”
随手翻开一本,指着头行头排的印字,笑眯眯道,“这字儿还是青城山院新进的童生写的呢!”
辣妈凑过来看,有些激动,“青城山院也收童生?我原以为只有可冲击院试的准秀才公才能进去念书!”
显金笑着点头,“自是真的。”
显金垂眸看了眼辣妈身边懵懵懂懂的瓜皮头,不禁笑得真挚,“青城山院招收的小童皆由乔山长亲自掌眼、择优录取,天赋、才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