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察赵诚生平,呈大王陛下:
赵诚此人生而宿慧,幼而敏达。
及龀之年,群童嬉戏时,他已能代母操持农务,上山斫薪,下河渔捕,以补家计。
时里中妇孺多以其身世私议,少年曾当庭舌战群妪,词锋如刃,众妇莫能与辩,狼狈退散。
又尝与村童八人相搏,虽头破血流,犹追击至其家,为父者出而呵之,赵诚夜携刃潜入户,抵颈而叱,迫使长跪请罪。
自此闾里震服,同辈及弱冠之龄者,皆以礼相待,推为孩提之魁。
九岁时,其舅从戎归乡,得任里正,母子境遇稍纾。
未几,母张氏病殁,遗百亩户田。
十二龄童独当门户,治田事井井有条,兼习木工、瓦作、渔猎诸技,昼夜不辍而神貌愈伟。
然其禀赋异于常人,食量大若谷仓,虽躬耕力作兼舅氏周济,犹常忍饥。
年十五,为求一饭之饱,遂投军从戎。
初至县廷登籍,单手举十二石锁,力逾常伦。
蒙骜次子蒙威奇之,悉心培教。
月余间,骑射之术出神入化,能于奔马之上连射飞鸟,百无一失。
蒙威以宝弓相赠,此弓于其手中大放异彩,敌闻弓响者,无有生还,军中名此弓为\"阎王令\",以状其索命之威。
臣于县廷查访时,适遇军报传卒,言及赵诚,皆敬服非常,崇拜之情溢于言表,可见其军望如山……”
安静的大殿之中,只有帛书翻动的沙沙声响回荡。
嬴政低头看着帛书,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。
他突然抬头看向顿弱,状若无意问道,“你在阳城县时,遇到传卒简报了?”
顿弱低着头,“回大王,巧遇捷报,我军叶县大捷,军报详情不日便到。”
嬴政点了点头,“此战首功是谁?”
“回大王,还是赵诚,赵诚间入叶县,斩敌两千余,伪装猎户,登上城头,靠近韩将,将其斩于两军阵前,又横扫千军,于城头之上再斩三千余,破瓮城,启门关,大军长驱直入,轻取叶县。”
嬴政眉尾微微挑起,脸上已经出现了惊讶之意,“斩敌五千余?”
“此事为真?”
顿弱点头,“做不得假,臣听闻此事时,也大为惊奇,故而回程路上,特意派人仔细探查。
夜乱敌城有诸多间子为证。
城头斩将横扫千军,更是在军阵之前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”
嬴政畅快大笑,心中有句话不吐不快,却不能说,出口时变作了,“此天赐秦之国柱。”
“卿以为此子如何?”
顿弱脸色一变,连国柱都出来了,大王是真喜欢这孩子!
这还有什么好说的,拍就是了!
“此子有拔山扛鼎之雄,乃天生将星,镇则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,攻则威振三军,气吞万里,可称无双国士,假以时日,必封侯拜将!”
嬴政快慰,畅快大笑,“哈哈哈,寡人得此子,如虎添翼乎?”
这么明显吗大王,你这有点考验我的演技啊。
顿弱不露分毫异色,“如虎添翼!”
嬴政挥了挥手,“好了,你下去吧,寡人还有政务要处理。”
顿弱道了一声是,缓缓退下,终于松了口气。
而嬴政则是等他走后,再次拿起了记录赵诚生平的帛书,细细看了起来。
当看到“及龀之年,群童嬉戏时,已能代母操持农务,上山斫薪,下河渔捕,以补家计”这里,他脸上坚硬的威严渐渐褪去,丝丝柔和之意爬上眼角眉梢。
再看到群妇私议,少年舌战群妪,骂的众妇狼狈鼠窜时,他又不由得摇头失笑,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叉着腰与一群妇孺对骂,骂的一群长舌妇都狼狈退走。
可当看到少年力战群童,却被其父呵斥时,嬴政长目之中,陡然爆发一股烈烈杀意,如电如雷,令人惊怖。
他想到了自己年幼时,身在异国,备受欺辱,无人能为他出头。
那等滋味,他曾亲身体会过,如今见到这一行字,种种回忆涌上心头,顿时杀意如潮。
但这杀意却又很快散去。
因为他又看到,少年半夜提刀潜入,抵着对方喉咙,吓得对方跪地求饶,也震慑了村中宵小,不再敢对他乱嚼舌头。
嬴政嘴角露出笑意,甚为欣慰,“此子类孤,能忍一时之气,待时而动,该爆发时却也绝不手软……”